朱民:特朗普太不可预测 中国需要准备底线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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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美国在北京时间3月23日宣布将对至少500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征税，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突然升温。两国的学者和官员如何看待特朗普政府的这一做法？两国未来的合作前景如何？

3月24日晚，中国金融四十论坛(cf40)和新经济思维研究所(inet)联合举办了以“中美贸易冲突与合作前景”为主题的国际交流晚宴。哈佛大学教授、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席马丁·费尔德斯坦(Martin feldstein)、耶鲁大学高级研究员斯蒂芬·罗奇(stephen roach)、英国《金融时报》首席经济评论员马丁·沃尔夫(martin wolf)、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杰出研究员、前美国贸易代表迈克尔·弗罗曼(michael froman)、40国集团学术顾问、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副总裁朱民、40国集团学术委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龙国强等。cf40学术顾问、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钱颖一主持晚宴。

以下是这次交流会议精彩观点的摘录。

美国贸易逆差的真正原因

特朗普一直强调，美国的贸易逆差主要来自中国，但哈佛大学教授、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席马丁·费尔德斯坦(martin feldstein)表示，“美国的贸易失衡是由国内原因造成的，我们希望消费超过生产。”这是一个非常基本的逻辑，但是华盛顿政策圈的人不理解。此外，减少双边失衡不能解决全球贸易失衡。例如，减少美国和阿根廷之间的贸易赤字只会导致美国和另一个国家之间的贸易赤字增加。”

martin feldstein

在他看来，特朗普是一个优秀的谈判者。“他的技巧是开始说一些强硬的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会这么做。贸易政策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耶鲁大学高级研究员斯蒂芬·罗奇认为，美国贸易逆差上升的重要原因在于美国的主要矛盾，即追求增长而不储蓄。与现代经济史上任何一个发达国家相比，美国的国内储蓄率最低。根据净国民储蓄率，即企业储蓄、家庭储蓄和政府支出的净值，美国2017年前三个季度的净储蓄率为1.9%，而20世纪最后三十年的平均储蓄率为6.3%。因此，目前的净国民储蓄率不到过去长期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在没有储蓄的情况下，保持经济增长是必要的，因此美国必须从国外进口资本，同时，它必须面对经常账户赤字和多边贸易失衡。

斯蒂芬·罗奇

2017年，美国对102个国家存在贸易逆差，其中中国所占比例最大，但美中贸易逆差实际上没有特朗普夸大的那么大。斯蒂芬·罗奇指出，去年美国的商品贸易逆差为7960亿美元，其中47%，即3750亿美元来自中国，而特朗普夸大其词，称其为5000亿美元。应该注意的是，47%中至少有40%来自中国境外生产但在中国组装的产品的供应链效应。如果考虑中国以外的投入，并利用经合组织和世贸组织提供的贸易和增值矩阵进行调整，47%的份额可以减少到28%。尽管这一数字远低于总统和美国财政部使用的数字，而且盈余是由中国的比较优势造成的，但美国政界并不买账。“我们的政客不关心统计数据，更容易指责中国。”斯蒂芬·罗奇说。

他指出，目前美国的主要矛盾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我们正在实施财政刺激，现在不是时候，因为美国经济表现良好，接近充分就业。”他表示，在国内储蓄率非常低的时候采取刺激措施，只会将美国的储蓄率从2%降低到0%，促使经常账户赤字进一步上升，并扩大多边贸易失衡。随着多边贸易逆差的增加，美国开始对顺差国家实施保护主义政策，为美国经济提供资本。

美国对主要矛盾视而不见，没有拿出有效的解决办法。最后，朱民指出，“现在是美国调整国内经济政策的时候了。”

美国为什么发动贸易战？

如果贸易冲突不可避免，美国的主要“抱怨”在哪里？马丁·沃尔夫认为，美国的抱怨主要包括:中国的巨额贸易顺差、汇率操纵、强制性技术转让、非市场经济、产能过剩、非国民待遇、非互惠贸易政策等等。

马丁·沃尔夫

这些问题也在动态发展。沃尔夫指出，从历史上看，大约10至12年前，美国对中国经济政策的主要不满是，中国拥有巨额经常账户盈余和外汇储备，并操纵汇率。然而，中国并没有刻意保持低汇率。事实上，中国不希望人民币贬值。现在特朗普对此并不不满，但美国总会找到其他不满意的地方。“当你解决一个问题时，新的问题总是会出现。这是正常状态。”

沃尔夫认为，美国目前的重点是双边顺差，但这种抱怨是不合理的。强制技术转让是一个重要问题，这是美国的合理要求。

在技术转让问题上，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3月23日表示，美国的确是当今世界上的一个创新强国，但这并不意味着创新和知识产权只能是美国的“专利”。事实上，中国在高铁、量子通信、电子支付等领域已经处于世界领先水平。朱民指出，如今，几乎只有中国和美国拥有it行业的巨头公司。“我认为我们应该更多地合作和分享，而不是相互指责。”

中国如何回应？

中美贸易摩擦升级，但与会专家普遍认为贸易战可能不会爆发，因为尽管特朗普目前签署了备忘录，但仍有90天的时间，需要等待国会听证会和证据收集。这是否意味着没有必要过于担心贸易战？

朱民认为短期内不会有贸易战。然而，特朗普太不可预测了，中国需要准备一个底线计划来应对特朗普可能带来的冲击。“我们仍需考虑更长远的未来。在可预见的未来，我的意思是，在未来10-20年，中美贸易摩擦将始终存在，有时紧张局势将加剧，风险将仍然很高。中美双方都必须有一个长期谈判和长期合作的战略，并分担一个大国的责任。”

朱敏

未来中国应如何应对有形贸易摩擦风险？马丁·沃尔夫建议，首先，中国应该保持战略耐心和冷静，尽管这很困难。“因为中国最终会赢，这只是时间问题。数量是经济学中的决定性因素。在采取同样的政策时，大国必须比小国的发展有优势，而中国是美国的四倍。这是重点。”他说。

第二，在具体做法和贸易方面，中国应该在wto框架下做出合理的反击，冷漠不是一个好策略。但与此同时，中国应该注意美国的合理要求，做出一些合理的让步，这也有利于保护自己的利益。例如，中国应该理解美国保护本国企业知识产权的动机，因为随着中国企业的发展，他们也会要求保护知识产权。

第三，中国应该明白自己将成为世界大国，理解美国的情绪反应，主动承担相应的责任，更多地开放自己的市场，成为国际贸易体系的领导者。许多贸易问题需要通过多边手段来解决。

龙国强还提出了三个可能的对策。第一个想法是减少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但是这个想法不能解决双边贸易不平衡的问题."目前，美国政府希望减少从中国的进口，并通过限制性措施开放中国市场。特朗普希望把就业机会带回美国，但通过比较中国和美国工人的工资，我们可以发现中国出口工人的工资只有美国的七分之一。所以，“我认为特朗普不想把这种劳动密集型工作带回美国。即使中国对美国的出口因增加关税而减少，美国本土企业也无法取代中国出口所腾出的市场，美国需要从越南等其他国家进口。如果美国的保护措施遭到中国的反击，美国就不可能扩大对中国的出口。”

龙国强

第二种想法是中国开放自己的市场。这将有助于中国增加从美国的进口，但从美国获得的好处可能有限。为什么？让我们回顾一下新世纪以来美国对华出口的情况。美国对中国的出口增长非常快，中国是美国出口增长最快的主要市场。自2000年以来，对华出口在美国出口总额中所占的份额从2%上升到目前的8%。然而，美国在中国进口总额中的比重有所下降，尤其是在中国高科技产品进口市场，美国产品的市场份额下降了50%。这表明美国企业在中国进口市场的竞争力与主要来自其他发达国家的竞争对手相比是不够的。如果中国今后进一步扩大对外国的进口，并且对所有国家平等开放，美国公司将很难在中国占据很大的市场份额。因此，应考虑其他方案。

第三个解决办法是，中国只对美国开放市场，这样美国公司可以得到更优惠的待遇。如前所述，美国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已经下降。那么，它失去了谁？不是对日本，不是对欧盟，而是对韩国和台湾。为什么，因为中国和韩国有自由贸易协定，台湾海峡两岸有ecfa(经济合作框架协议)。“十年前，我建议中美两国举行自由贸易谈判，但没有得到回应。目前，中国、日本和韩国以及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正在进行相关谈判，日本也参与了谈判。日本是美国技术密集型产品的重要竞争对手。如果我们与日本而不是美国达成协议，中美之间的贸易不平衡将会变得更加严重。因此，中美两国应尽快将自由贸易谈判提上日程。”

来源：烟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