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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经济形势复杂,中国再次面临外部冲击的挑战。如果我们再次增加刺激政策,会有什么效果?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蔡芳在接受《中国证券报》独家采访时表示,对于中国而言,当前最重要的是准确理解经济增长放缓,找到真正对症下药。未来几年,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长率约为6%,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速度。没有必要担心失业,因为潜在增长率就是充分就业增长率。
如果中国经济要保持中高速增长,并迈上新台阶,就必须转向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为主要途径的高质量发展。面对外部影响,宏观经济政策的反周期功能将不可避免地发挥出来,但“洪水灌溉”的刺激措施不应实施。同时,应把潜在增长率的变化作为控制目标,不应阻碍供给侧结构改革和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
□我们的记者陈莹莹
准确理解经济增长放缓
中国证券报:201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在这个历史节点上,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中国的经济增长潜力?
蔡芳:到目前为止,中国的经济发展不仅可以被视为一个独特的成功经验,也可以被视为亚洲奇迹的重要组成部分或“中国版”。然而,以2010年为转折点,中国劳动年龄人口转为负增长,人口抚养比上升,传统的人口红利迅速消失,生产要素驱动的经济增长不可持续,潜在增长率下降。
根据以前的计算,“十二五”期间中国的潜在增长率平均仅为7.6%,实际增长率为7.8%;“十三五”期间为6.2%,但实际增速高于6.2%。因此,即使潜在增长率在未来几年降至6%,也没有必要担心造成周期性失业。
对中国来说,最重要的是准确理解经济增长放缓,找到真正对症下药,并在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之间形成共识。作为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的一个特征,政策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应该正确认识和适应新常态,通过供给侧结构改革引领新常态,实现高质量发展。
《中国证券报》:您如何看待中国经济目前面临的外部挑战?
蔡芳:一方面,我们必须坚定不移地坚持底线,积极主动地应对;另一方面,我们必须保持历史的耐心和政策的决心,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开放,做好自己的事情。
中国40年来创造的发展奇迹是改革开放的结果。因此,中国改革开放的步伐不会因为全球化的起伏而丝毫停滞不前。中国宣布了一系列新的对外开放重大举措,标志着中国的对外开放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通过建设“一带一路”,将促进多边合作和多样化贸易。中国在继续保持对外开放发展势头的同时,也将为维护自由贸易和促进经济全球化做出更大贡献。
在参与经济全球化中保持开放、趋利避害的关键是在全面深化改革的前提下做好自己的事情。无论世界经济环境如何变化,按照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的部署,落实新的发展理念,坚持稳中求进,深化供给侧结构改革,实现从高速增长到高质量发展的转变,中国经济一定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同时,也要针对中高收入阶段向高收入阶段过渡过程中的“成长阵痛”,以及转变方式、调整结构、改变动能等直接和间接影响可能带来的阵痛,牢牢把握社会保障网络,充分发挥社会政策的支撑作用。从短期来看,中国经济最终将“看到另一个村庄”;从长远来看,它仍将是“风景独好”。
不要进行“洪水灌溉”刺激
中国证券报:当前国际经济形势复杂。中国应该如何调整,齐心协力?
蔡芳: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外部需求大幅下降,给中国实体经济带来冲击。外部需求超出我们的控制,消费需求很难在一年内快速增长,所以我们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实施大规模刺激计划。
当时,我们的政策选择是正确的,当然这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将产业政策和区域政策与宏观经济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相结合,形成了多共振的宏观经济刺激政策。随着产业政策的延续,这一刺激政策长期以来一直保持货币宽松。尽管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稳定,但货币发行增长更快。这意味着,要实现现在同样的经济增长率,就必须有更高的杠杆和更宽松的货币。正是这种情况导致了对“僵尸企业”的去能力、去杠杆化和处置的部署。“三相叠加”,其中之一是前期政策的消化期。
到目前为止,结合中国经济的发展阶段及其在一段时间内的表现,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使外部环境存在更多的不确定性,中国经济面临的真正挑战并不在于短期的宏观经济需求因素,而在于供给方面经济增长的长期可持续性。从长远来看,正确的政策选择不是违背新常态,不是刺激,而是努力提高潜在增长率;短期而言,宏观经济政策调控不应试图回到以前的增长率,而应适应潜在的增长率,而不是实施“洪水灌溉”的政策刺激。
提高潜在增长率最直接的方法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我们进行了模拟,发现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每年将增加1个百分点,相应的潜在增长率将增加近1个百分点。因此,当经济增长率下降时,应努力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此外,全要素生产率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标志,没有高质量发展就无法实现。
尤其重要的是避免使用阻碍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两种政策:第一,刺激投资和经济增长的长期宽松宏观经济政策;其次,宏观经济政策超越了反周期功能,并与产业政策和区域政策相结合,以保持经济增长。回避这两种政策实际上意味着同样的事情,即制定宏观经济政策,即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回归解决周期性需求侧问题,而不是用它们来维持长期经济增长率。
中国证券报:如何提高全要素生产率?
蔡芳:全要素生产率本质上是一种资源配置效率。首先,产业结构优化带来的资源再配置可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伴随经济增长的产业结构变化是一个遵循生产率提高的目标和顺序的过程。生产要素特别是劳动力从低生产率行业进入高生产率行业,可以提高整个经济的资源配置效率。许多对中国经济发展过程的计量分析也表明,产业结构优化带来的资源再配置对劳动生产率或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起着重要作用。
其次,企业竞争带来的资源重组可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在市场竞争机制下,有竞争力的企业进入、生存和发展,而无竞争力的企业萎缩、退出和死亡。这个过程就是“创造性破坏”,它可以促进资源的优化配置,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一般来说,发展水平较低的国家将通过产业间资源的再分配来实现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另一方面,在更高的发展阶段,必须通过企业间的资源再配置来实现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在一些发达国家,企业的进入、退出、生存和消亡可以对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做出三分之一到一半的贡献。
第三,创新竞争带来的资源重组可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经济学研究发现,创新会带来规模报酬递增,企业能否扩大规模,获得更多的生产要素等资源,从根本上取决于其创新能力。这意味着创新竞争带来的资源再配置可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而通过非市场竞争扩大企业规模或将产业政策转化为人为选择赢家的措施,则违背了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要求。
户籍制度改革
促进经济增长迫在眉睫
中国证券报:正如你所说,中国的人口红利终将消失。我们应该如何刺激更可持续的增长潜力?
蔡芳:到目前为止,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还没有充分发挥决定性作用,空时间对于增加生产要素特别是劳动力供给和提高生产率的作用仍然很大。如果我们能够大张旗鼓地挖掘劳动力供给的潜力,改变抚养比的构成要素,即通过更充分的就业、劳动力的重新配置和更好的人力资本积累,数量减少的劳动年龄人口将变得更有生产力;或者从长远来看,通过调整生育政策和在未来某个时候延缓老龄化进程来延长人口红利是一种有益的尝试。由于挖掘潜力的机会取决于改革,这些相应的措施与其说是为了扩大人口红利,不如说是为了超过人口红利或开启改革红利。
深化相关领域的经济体制改革,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可以为中国经济增长带来新的源泉和动力。根据中国的特殊情况,有一些优先改革的领域,包括户籍制度、企业制度、教育和培训、生育政策、财税制度、金融和银行等。其中,如果户籍制度改革得到大力推进,将对提高潜在增长率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
中国正处于经济增长放缓的发展阶段。以资本和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供给来衡量的潜在增长率和生产率增长率往往会下降。经济规律和国际经验表明,面对经济增长放缓,正确的政策不是刺激需求,而是通过挖掘制度潜力来提高潜在增长率。户籍制度改革和农民工市民化不仅有助于中国城市化按照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要求更加以人为本,而且对提高潜在经济增长能力也有显著效果。
具体来说,通过户籍制度改革和推进农民工市民化进程,可以产生“一举两得”的效果:一方面,通过增加劳动力供给和促进劳动力流动,资源将继续重新配置,潜在增长率将从供给方面提高;另一方面,通过农民工市民化来扩大消费群体,从需求方面来促进拉动经济增长的需求因素。
中国证券报:潜在经济增长率正在下降,人口红利正在消失。这对中国的就业带来了什么挑战?
蔡芳:一般来说,如果经济增长率保持在潜在增长率水平,就不会出现周期性失业。我们要处理的是与产业结构变化和工人生产技能不匹配的结构性失业问题,以及工人在就业市场寻找工作时遇到的摩擦性失业问题。正如中国社会普遍关注的那样,中国的就业问题主要集中在三个群体:城市农民工、城市就业困难人群和大学毕业生。我们可以从这三个群体来看结构性和摩擦性就业困难和自然失业。
在经历了“刘易斯拐点”之后,劳动力出现了短缺,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在迅速上涨。20世纪80年代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似乎被就业困难的“悲哀滋味”所迷惑,初中毕业后不愿上学;同时,高跳槽率也削弱了企业提供在职培训的积极性。此外,许多农村青少年甚至在完成义务教育之前就渴望出去工作。然而,劳动力市场的“黄金时代”不会持续很久。那些无法满足未来劳动力市场对高技能需求的农民工将面临结构性失业。
因此,防止农民工未来面临就业风险的根本途径是提高其人力资本水平,使其拥有适合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技能更新。一方面,创造良好的制度条件,使新增劳动力在进入劳动力市场前尽可能多地接受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因此,有必要提高教育资源的均等化水平,降低农村家庭的教育支出。另一方面,从根本上消除阻碍劳动力和人才社会流动的制度和机制缺陷,促进农业转移劳动力的市民化,实现包括人力资本培训在内的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由于城市劳动力年龄较大,人力资本不足的人口比例也较大。在产业结构快速变化的条件下,大量劳动者难以满足劳动力市场对技能的需求,容易陷入结构性失业。鉴于这一特点,政策应侧重于职业培训、就业服务和对就业困难群体的社会政策支持。
大学毕业生很难找到工作,他们的工资与低端工人的工资趋同,这日益成为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虽然大学毕业生面临的结构性就业困难需要通过劳动力市场和政府公共就业服务的作用来解决,但专业和课程设置不当、与市场需求脱节、教学质量低下等问题也可能加剧大学毕业生面临的结构性就业困难。所有这些都对政府的积极就业政策提出了新的挑战。
然而,无论是上述大学毕业生就业难的现象,还是劳动力市场对这一群体就业状况的信号,都不能明显成为高等教育发展放缓的原因。各国经济发展的经验和教训不能支持教育可能过度发展的说法。相反,在几乎所有情况下,人力资本都是克服结构性和摩擦性就业困难以及帮助创业和就业的法宝。特别是,随着新一轮工业革命的到来,机器人(300024)的发展对工人的人力资本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传统的技能、认知能力甚至非认知能力都不足以确保工人在与机器人的竞争中获胜。教育必须适应这一点,在培养新一代工人软技能方面取得革命性突破。
来源:烟台新闻
标题:蔡昉:深挖要素潜力 开启改革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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